撰文：Pris
縱觀南中北馬，檳州喜愛戲劇的孩子最為幸福，從年頭到年底，至少有四個大舞台等著他們揮灑天賦。四個平台當中，有著重大製作的北馬中學生戲劇比賽、強調天馬行空的DIY戲劇比賽、帶領學生從幕前到幕後全方位學習的崇Young戲劇節，以及主題放在“性別平等”的戲劇比賽，每個賽會皆有各自的特色與賣點，一點也都不灰色含糊。
正因為每個舞台的屬性不一樣，所以當A稱霸北馬中學生戲劇比賽時，不代表它也能在其他比賽中脫穎而出。畢竟，每個比賽皆有其核心的精神所在，只有“對號入座”，你才有機會衝入排行榜，把獎杯獎金帶走。
以檳州中學性別平等戲劇比賽為例，望文即能生義，重點必然在於學生對性別議題的掌握；換句話說，這場比賽第一關要考的，就是編劇的功夫，如果沒有在這方面下苦工，就算你的導演手法再花俏、道具佈景再令人目眩神迷、演技再可圈可點，你最後也可能名落孫山。
主辦當局對於“編劇”（包括選什麼題材、如何呈現？故事邏輯發展等）的高度重視，可在評審的名單中略窺一二。今屆的比賽除了二位男評審具有實際的劇場經驗外，其餘的女評審，統統非劇場工作人士。她們當中，不是女權運動者就是文字工作者，相信以她們的學歷背景、豐富的職場經驗、專長特質以及角度觀點，足以讓學生的創作獲得更深的試煉與考驗；學生若能順利過關，代表其作品擁有一定程度的水準。
對一般劇場觀眾而言，“性別平等”看起來範疇似乎相當狹隘及限制，不過，檳州的中學生並不是省油的燈，這幾年下來，我看過他們如何在這主題裡千變萬化，排出一部又一部切題的好戲，感動了不少的大人觀眾。在這個舞台上，“限制”反而成了創意的泉源，因為學生在有限的題材下，必須做更多的功課、發掘更深層的問題，才能創作出一部精彩動人的好戲。
2014年12月28日，連看了第二及第三屆檳州中學性別平等戲劇比賽後，我再度回到光大5樓A視聽室的觀眾席上，等待學生們為我上一堂關於性別的課程。根據我的觀察，這次的觀眾有不少的大人朋友，或許他們是學生的家長，或許是喜好戲劇的本地民眾，不管何者，我認為這是件好事，畢竟這堂關於性別的課，適合大人小孩，絕對沒有年齡之分，反而有時候，年紀更大者，更需要被教育呢！
這場比賽的開始，沒有冗長的致辭，時間一到，比賽就立刻開始，一點都不拖泥帶水，這是十分令人讚賞的。而兩位司儀的表現亦非常稱職，恰如其分地扮演畫龍點睛的部份，並不會讓人感到困擾。
歷經約三小時，看完全部隊伍的作品後，發現這一屆的議題不若去年多元，至少在LGBTQ的課題上大家都缺席了。無論如何，深刻的作品還是不乏的，甚至有隊伍把邊疆開拓到伊朗去，讓觀眾有不少的意外驚喜。
今年第一隊出場的，是Huiyo的《暗紗》，佈景道具算是五隻隊伍當中最多的一個。故事
以“兩名女子之死”掀開序幕，企圖以懸疑的手法的帶領觀眾走入劇情。其內容大致描述一名女子在年輕時認識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男子，珠胎暗結後，男子卻因故逃難到其他地方去，讓女子孤苦伶仃地誕下女嬰。若干年後，男子又再回來和女子生活，後來更強暴了自己的親生女兒。女子親眼望著女兒被男人強姦而無所作為，理由竟是為了要報復男人，叫人不寒而栗。
這部戲大量玩弄“劇場性主義”（theatricalism，將舞台上可以玩的燈光、道具等玩到底），結果廿多分鐘的表演時間內，演員疲於奔命地跑來跑去，太陽燈不斷出現在紗布之後，來製造皮影戲的效果，讓觀眾眼花繚亂。無可否認，有些畫面是相當唯美的，不過，恰恰因為如此，大家反而很難聚焦在戲劇的文本之上，認真地細讀《暗紗》的訊息。
而且，眾演員從一開始就一直處於高亢的狀態，吼叫、哭泣、吶喊……佔了整部戲的大部份，情緒吞噬了台詞，更淹沒了交待，讓觀眾難以消化的同時，也無法給予太多的同情。我們在戲裡看不到母女之間感情的深層結構；我們也無法理解女子和男子之間過去的甜蜜和痛楚……欠缺這些細節與邏輯之下，整部戲僅能淪為一團負能量，對觀眾疲勞轟炸。至為重要的是，性別平等的訊息不能得到良善的梳理。
排在第二號出場的《姝女》，氣氛輕鬆，故事內容也相當活潑有趣，編劇環繞在社會對女性的期許來加以著墨，描繪出性別刻板印象如何纏繞成長中的女生。只是，再好的劇本，也要有撐得起它的演員，劇本才會變成生動。
這批初出茅廬的小女生們，站在舞台上顯然不太習慣，結果狀況百出，有人笑場、有人忘詞……如果你站在台上，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做的東西是“真的”，那你又如何能說服觀眾，舞台上的一切都是“真”的呢？相對其他隊伍，《姝女》的眾人表演功架有待提升。無論如何，希望這個“第一次”會令大家愛上舞台，並在表演的路上繼續精進，來年帶出更好的作品給大家。
中華中學的《愛他》以家暴作為主題，一開始以警官的調查來誤導觀眾，令觀眾誤以為這是傳統的丈夫家暴妻子的案件，殊不知，到了最後卻大逆轉，原來是妻子精神虐待丈夫。
《愛他》擁有很好的先天條件，即演員及導演。戲裡的演員沉穩，平均條件出色，各個皆有機會在最佳演員的名單中出線，而且在空間運用及演員調度上相當出色，叫人耳目一新。可惜的是，編劇拿捏不當，影響了演員的表現，委實可惜。
這部戲簡單來說就是虎頭蛇尾，前面部分很精彩，後面略顯草草了事。警官從妻子開始調查，到孩子、丈夫的朋友後，急轉直下，突然以新聞播報的方式和PPT來收尾，讓人大吃一驚。為何編劇不願再鋪陳一些關於妻子的情節呢？觀眾好想知道她生了自閉兒後，患上精神病的心路歷程，而這一段路，理應是劇情的核心才是。我覺得若中華中學的團隊能夠把這段戲處理好，升上金獎絕對是毋庸置疑的。
沉重的上半場後，下半場的兩隻隊伍——韓江中學的《越位》及鍾靈獨中的《彩虹下的期許》，總算帶來了一些氣氛上的轉換。
首先登場的《越位》，把觀眾的視角拉到世界的另一端——伊朗的德黑蘭去。我相信這部戲的靈感自伊朗同名電影《Offside》，不過，劇情已經大幅更改。
戲裡的兄妹，一陰柔一陽剛，顛倒眾生。難能可貴的是，這樣的一種搭配卻不流於搞笑，反而能很嚴肅地告訴觀眾，國家的荒謬和無賴。女生看球賽和踢足球在我們的國家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，但到了那兒，卻變成了一件困難的大事。
編導以小事件來帶出宏觀的性別視野，像小妹妹懇求哥哥讓她去看球賽的那一場，非常叫人感動；而哥哥一路的守護與關愛，更是沁人心肺。兩兄妹的表演是多麼地自在與樸實，一點都不誇張。
總而言之，這部戲有喜有哀，起承轉合得宜，編劇切題又帶有濃厚的人性化，表現值得讚賞。至於服裝的部分，建議注意顏色與頭巾的使用（譬如運動頭巾和一般頭巾的差異），好讓視覺效果更佳。
至於最後一隻隊伍《彩虹下的期許》，以小胸的維妮作為主角，講述她如何在排上倒海的譏諷中一路挺過，最後和她所愛的男子成功約會。
戲的主題雖小，但命題得當，符合女性身體自主的討論，演員演來也很輕鬆活潑，不過，編劇上卻有小盲點，委實有些可惜。這個盲點出現在小胸維妮如何“痛定思痛”，拋開世俗眼光的關鍵部份。編劇只以簡單的對話（沒經歷任何事件），就讓她頓悟，似乎有點匪夷所思，亦讓戲裡留下小瑕疵。
所幸的是，這部戲的8位演員表演功架出色，站在舞台上的他們以演技掩護了劇情的突兀，叫觀眾暫時忘卻邏輯部份欠缺周延的問題。
以上為我小小的看戲心得，希望大家多多交流，明年更上一層樓！
